車禍發(fā)生后，老五在北京工作的大兒子永杰趕回來處理后事，交警認定事故主要責任在三輪車，永杰就要求明戰(zhàn)賠償，可明戰(zhàn)剛做生意不久，哪里有那么多錢。川草背著永杰，把自己多年的私房錢一萬元交給了弟弟明戰(zhàn)，讓先打發(fā)永杰。可永杰不罷休，認為賠償太少，把明戰(zhàn)告到了法院�；氐侥锛�，弟媳婦也埋怨永杰不講情面，說話指桑罵槐。她夾在中間，兩頭受氣，又難過又無奈，吃不下飯，睡不著覺，神情恍惚，反復念叨我該怎么辦。重病的媽媽聽完她的哭訴，艱難地說了句：你怎么那么命苦��！聞聽此言，我們不禁潸然淚下，這捉摸不定的命運��！

　　媽媽的生命一天天在消失，直至終止。忙完媽媽的后事，再見川草已是兩個月之后。一個周末，她到家來，神情還是呆滯。聊天中得知老五已經(jīng)下葬，幾個親戚也已經(jīng)出院，所幸都沒有留下后遺癥，但官司還在拖著。永杰把灞橋的小生意處理掉，回北京上班去了。對于永亮，她一問三不知，問起孩子的治療費用，她說根本沒有能力去管，言語中好像要和永杰、永亮兩兄弟脫離關系。至于她自己，暫時住在女兒莉娜家，身體狀況不好，血壓升高，嚴重失眠，不敢獨處，丟三落四，渾身無力，生活自理都成困難。我和爸爸勸她想開點，千萬不能把自己身體搞垮，給女兒造成負擔。她說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，由不得她不想。車禍慘烈的場面，在她腦海怎么也揮不去。她總是擔心后半輩子怎么生活，將來老了要依靠誰。我給她寬心說，才五十多，還年輕，找個力所能及的活干干，自己養(yǎng)活自己，等老了動不了，再靠女兒。她反復強調(diào)，女兒當初訂婚時，對男方的唯一要求就是將來要給自己養(yǎng)老。我也一再給她講，趁還年輕，可以自食其力，等真正動不了時，再靠女兒，不要現(xiàn)在就給女兒添麻煩。她聽后不吭聲，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。

　　上班、下班，無暇顧及川草，此后到家來過幾次，狀況有所好轉(zhuǎn)，可以做一些家務，失眠也有所緩解，但血壓還是很高。幾乎每天都會無端地哭泣，導致視力下降很多。她還是不敢回老五家去住，莫名其妙地害怕，也回不了娘家了。因此，就一直住在女兒莉娜家。她感嘆道，在女兒家做好飯，但端起飯碗時卻難以下咽，總感到理虧的緊，不像在自己家那么理直氣壯。想想也是，莉娜的公公婆婆也在家，有很多不便。

　　何處是川草的家啊！老五家她是回不去了，兩個兒子不知怎么就跟她勢同水火。當年進老五家門時，兩個兒子還小，她從小養(yǎng)大，老五的家就是她的家，滿指望在此終老，誰知中途遭了這么一難，老五會先她而去，有家難回啊！

　　2017年五一時，永杰打電話說要結(jié)婚，因為先前已經(jīng)訂好，不能更改，就讓她在老家給辦一下儀式，招待一下女方親友�？伤�手頭沒有錢，人又恍恍惚惚，無力承擔。加之多年在外做生意，和周圍鄰居也有點生分，幫忙的人少，就想拒絕，但永杰一心要在家辦，并且給她寄了幾百元，讓在我們鎮(zhèn)上包幾桌飯就行。她硬著頭皮回到老家，把許久未住的房子收拾干凈，給永杰的新房添置了一些日用品，通知了親戚朋友，在永杰回家前拾掇停當。永杰帶著新婦回家次日，就在我們鎮(zhèn)上招待了三桌，絕對算不上豐盛，只能說將就地把永杰的婚事給辦了。其實說起來，永杰也不容易，父親突然離去，丟下一大堆事需要他處理，他無處可逃，只好勉強承擔。

　　永杰婚事辦完后，永亮也向她要錢治病，弟兄倆都認為做生意多年，她肯定私藏了不少錢。豈知自從永亮生病以后，老五把所有的錢都用來給永亮治病了，夫妻兩人手頭都沒有積蓄。永杰永亮見要不到錢，就和她一天天疏遠，永杰甚至不接她電話，怕川草反過來向他要生活費。這種結(jié)局，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。我想可能也是日子艱難，讓孩子們措手不及，加之永亮白血病，也要花費很多，哪有能力來照顧她？

　　有點欣慰的是，川草的兒子蓓蕾已經(jīng)長大，在上海開挖掘機，收入還不錯。知道姐姐莉娜買房后，也在莉娜所在的小區(qū)買了房，姐弟家相距不遠。蓓蕾從小離開媽媽，由爺和婆養(yǎng)大。爺和婆給他灌輸是媽媽害死了爸爸，拋棄了他，他就恨媽媽害他家破人亡。經(jīng)過莉娜和鄉(xiāng)鄰的再三解說，蓓蕾對媽媽的恨意有所緩解，雖說還沒有開口叫媽媽，但對媽媽已經(jīng)不敵視了。希望不久的將來，蓓蕾能和媽媽相認，給川草的生活添點陽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