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家好像遠(yuǎn)了，她擔(dān)驚受怕地走了這么久、這么遠(yuǎn)，還沒有到家。

　　突然，她停住了。

　　不遠(yuǎn)處站著一個人。

　　她立馬捂住自己的胸口，聲音都是抖的：“誰……誰？”

　　女子特有的柔軟嗓音傳過來：“我呀，你李姨，你這是怎么了？”

　　她聽出這是同她關(guān)系好的一個姨媽，驟然遇見長輩，委屈瞬間藏不住，眼淚掉得更厲害了，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：“我……我沒……沒事啊……”

　　李姨被她的哭聲嚇了一跳，快步走到她身邊，借著月光看清楚她時，不由瞪大了眼睛。

　　“你這！”李姨收了音量，“誰干的？快回家去！沒事沒事，這里沒人會來，李姨也沒看見，李姨不說。”

　　李姨安慰她：“快回家去吧，你爹娘現(xiàn)在怕是在找你。”

　　她胡亂點著頭，嗚咽著把哭腔壓小。

　　也許對著人發(fā)泄了一通，她不再那么惶恐。

　　她跟李姨告別，走向回家的路。

　　她悄悄繞過前門，推開自己的屋子。妹妹躺在床上還沒睡，看見她的樣子時，大叫了一聲姐姐，立馬用被子圍住她。

　　妹妹聲音發(fā)顫，叫著姐姐：“怎么了呀？怎么了呀？”

　　她被溫暖的被子包裹著，耳邊是妹妹的擔(dān)憂。握著妹妹的手臂，她心里突然安定下來。

　　她讓妹妹給她打來水，用毛巾細(xì)細(xì)擦自己。水是冷的，她也冷靜下來。

　　她換上新衣服，下定了決心。

　　爹卻駭然，舉著拐杖要打她。娘突遭如此惡難，整個人都有點恍惚。

　　“早知道就早點讓你嫁過去了……不然也不會……也不會……嗚嗚……”

　　“你竟然！你竟然！”

　　她跪在地上，卻很堅定：“爹，娘，我知道他是誰，我們?nèi)ジ嫠��?rdquo;

　　爹氣急，說：“你去告誰？你能告他嗎？！”

　　娘撲過來摟住她，臉色慘白：“不能說啊，不能說……”

　　她呆住，娘搖晃著她，要她發(fā)誓忘記這件事。

　　她以為爹娘會為她做主，結(jié)果卻要讓她咽下苦果。

　　她在屋里幾天沒出門，娘每天把飯送到門口，哀求著她，她不吃，就躲在屋里，鎖上門發(fā)呆。

　　她每天梳著頭發(fā)，給自己編辮子，然后又散開，一手摸著剪刀，一手拿著梳子，眼里的光也沒了。

　　妹妹每天哭，躲在灶屋惡狠狠地罵那個人。除了剛開始妹妹不小心罵出那個人的名字，其他時候妹妹都用各種臟詞代替。

　　爹去照顧田地了，每天天不亮就走，很晚才回來。晚上她總能聽見爹的呻琴，還有娘輕輕地給爹捶背、捶肩。

　　她知道自己要振作起來，家里沒她不行，但是現(xiàn)實像隔了層薄膜，她看得清楚，卻醒不來，突不破。

　　有一次她舉著剪刀，舉到自己耳邊，已經(jīng)要剪下去了，她卻又放下了。然而妹妹以為她要自殺，拼命從她手里搶過剪刀，丟掉遠(yuǎn)遠(yuǎn)的，抱著她哭：“姐姐你別死！你別死！”

　　妹妹哭得比她還響，一聲聲哀嚎，卻硬生生把她嚎醒了。

　　她用力回抱妹妹，答應(yīng)妹妹：“好，我不死。”

　　她推開了門，外面的陽光照進來了。

　　然而爹娘還是沉默。

　　他們一開始不答應(yīng)去找村長，就有這個原因。但她很強硬，堅持爹要去退婚。

　　“我不能害他。”

　　娘又哭了，說：“那你可怎么辦啊？你苦了這么些年，好不容易能找個好人家，那孩子對你也好……”

　　“娘，我走了，家里怎么辦？”

　　她低下頭，忍著眼淚，說：“我不舍離開家，就讓我為爹娘的養(yǎng)育之恩，終身盡孝吧。”

　　爹抽著煙，一言不發(fā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