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在南京。為了感謝你借給我肩膀用,想請你喝一杯。今晚上怎么樣?”她說。
我還沒來得及說話,她接著說:“我可不是隨便請人喝酒的哦,不許說沒空。”
我在腦中飛快地想了一下今晚是否有安排,說:“好啊,美女相約,榮幸之至。”

“迪爾森酒吧怎么樣?”
“可以,那兒離我公司不遠。”
“那好,晚上八點,迪爾森酒吧,不見不散。”
“好,不見不散。”
我在辦公室消磨到七點。晚上,偌大的辦公室安靜下來,格子間空了,中央空調的出風口發(fā)出輕微的呼呼聲,天花板上熒光燈的鎮(zhèn)流器在嗞嗞地,有一支燈管兩頭亮一點,中間不亮,醞釀許久,鉚足了勁“嘣”地一聲亮了,不過一兩秒鐘又黑了,接著再次進行它那徒勞地醞釀,就像反復推著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。
夜色籠罩著南京城,高架橋上的車流畫起了長龍。無數次開車在擁堵的路上,我感到絕望和無奈,偶爾看到鳥兒在空中掠過,總是充滿了羨慕。也許將來的某一天,我們真的可以像電影中的那樣,在空中不同的軌道上穿行,再也沒有擁堵。
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逝,我關上電腦,背上包,下樓。在樓下的面館,我叫了碗牛肉拉面。我并不餓,沒什么胃口,但是人總要吃東西,既然活著,就要吃飯。我像完成任務似的吃完拉面,走出面館,攔了輛出租車,告訴司機去迪爾森酒吧。車上的廣播里正播放著交廣網的《開心方向盤》。主持人倒是很幽默,讓人受不了的是楞告,太頻繁,每說個段子,就插進一段廣告,而且是同一個廣告。如果真有某種事物可以做到無孔不入,那就是楞告了,在爭奪眼球和耳朵的戰(zhàn)場上,廣告是絕對的贏家。
這是個贏家通吃的社會,也是曾經的贏家死無葬身之地的社會。這也并不值得奇怪,不過是“勝者王,敗者寇”這么簡單。勝者掌握著話語權,即使說地球是方的也有一大批支持者,其中不乏真正相信的人,就算沒讀過喬治·奧威爾《一九八四》的人,也明白這種道理。因為我們就生活其中,這種事情就像空氣一樣普遍地存在,小到一個公司,大至一個國家,長達人類歷史,短到一個演講。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,現在發(fā)生的、以至將來還會發(fā)生的事情,在過去就大都已經發(fā)生過。
出租車走走停停,二十分鐘后,到了酒吧街。我付完錢,下車,抬手看表,八點差十分。此刻,天色完全暗了下來,夜晚特有的朦朧已然來臨。墨藍的天空中,隱約看見幾顆星星在閃爍,呼應著酒吧街上搖曳的燈光。行人來來往往,或兩人一對,或三人一組,也有好多人一起組團來的,看上去像是附近大學的學生。離酒吧街不遠,有幾所大學,學生泡酒吧已經司空見慣,男女都有,他們一般會因為特殊的日子來酒吧慶祝:有人過生日、畢業(yè),或拿了獎學金什么的。也有的大學生來酒吧不是和同學一起,而是陪一個粗腰的男人,也有的是陪一個色衰的女人。青春是最有價值的資源,可是青春易逝,且常常不被自己珍惜,像夜間開放的曇花,很少有人設了鬧鐘提醒自己去欣賞,我們淹沒在世俗的追求中,置最寶貴的東西于不顧。
迪爾森酒吧門口霓虹燈旋轉變換著圖案,兩邊各站著三四個服務生。他們個個年輕帥氣,精神頭十足,像是待出鍋的爆米花,頭發(fā)經過精心的梳理定型,黑色的襯衫扎在黑色的褲子里,銀白色的領帶細長,不動的時候,像把倒垂的利劍。他們站在門口招呼客人,每當有人進酒吧,一個服務生陪著客人存包,引領客人到預定的桌臺入座,幫客人點單。
我站在迪爾森酒吧門口,四周找了一圈不見黃蓉,給她打電話。長長的“嘟——嘟——”聲之后,是短暫的“嘟-嘟-”聲,電話沒人接。身后有人輕拍我的肩膀,轉頭看見黃蓉俏皮的微笑,我心頭一驚。
“嗨,等了很久了?”她說。
“沒有,剛到幾分鐘。”我一邊說,一邊從頭到腳打量著她。長長的睫毛,性感的紅唇,波浪式的長發(fā)披到肩上。瓷白色裹身針織連衣裙,線條在胸部陡然凸起,又迅速回歸平坦的腹部,袖口裁剪成兩條帶子自然垂下,裙子沿大腿兩側往下開叉成兩塊布簾,穿著肉色絲網的美腿若隱若現。腳上穿著淺藍色絨皮面高跟鞋,左肩挎著紫色小包。